第26章 26_反派男二翻车后[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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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夜很长,路也很长。

  寂静无声的夜,仿佛没有尽头。

  许慎视线落在脚底路面上,数着路面格子,偶尔看见泛着亮银的水洼,很想踩上去。

  江恪安静陪他身边,时不时,伸手拉住他,往伞底下带,不让他淋雨。

  恍惚间,心底又泛起抹熟悉感,仿佛这个场景很似曾相识。

  许慎偏头看他。

  江恪随便找了个话题聊:“刚才在画分镜吗?”

  “没有。”那抹熟悉像是一尾消失在大海里的鱼,很快就不见了,许慎收回视线,“在剪样片,粗剪完后给剪辑老师,让他细剪,之后打算送到各家视频定价。”

  江恪心念微动:“你比较中意哪个平台?”

  路面宽阔,昏黄灯光洒下,绿树被雨丝笼罩,朦胧看去像是把撑开的绿伞。

  许慎想了想:“桃子视频吧,目前流量最大的就是这个软件。”

  《苍神》定位是部升级爽文,这种电视剧,很吃流量,面向群体是十五到三十五岁间的年轻人,这个定位恰好也很符合桃子视频的受众。

  江恪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快走到酒店时,断断续续的雨终于停了。

  刚走到门口花坛附近,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声传来,循声望去,一只橘色小猫趴在绿植下,浑身脏兮兮,毛湿成一缕一缕搭在瘦弱身体上,它眼睛很圆,像是两粒葡萄。

  江恪走了两步,发现许慎没跟上来,停在花坛边。

  江恪于是走回去,站在他身边,望向那只猫:“你想养?”

  许慎很喜欢猫,他在现实中也有一只橘猫,每天定时定点缠着他陪它玩,也不知道他不在,它过得怎么样。

  下雨天,初秋刚至,这种小猫一直流落在外很容易会被冻死饿死。

  许慎在原地停了几秒,旋即收回视线,语气淡淡:“不养,我不是慈善家。”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去,家里还有只橘猫等他,他不想再欠第二只猫。

  江恪握伞的手指慢慢收紧。

  在许慎脸上看见似曾相识疏离表情,有那么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只猫,许慎曾一度明明想靠近,却选择离开。

  许慎跟所有人都保持同一距离,就仿佛他……随时可能抽身离开,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念想。

  江恪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不想养的话,”江恪敛下眼眸,神情淡漠,“那就走吧。”

  回房间时,一路无话。

  江恪洗完澡后,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房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打在他侧脸,勾出清晰轮廓,他仰着头,水珠顺着发间落下,汇集在衣领口,泅湿一小块。

  墙上指针慢慢指向二,江恪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凌晨两点的酒店,十分冷清,值夜班的前台支着脑袋昏昏欲睡,骤然看见个大帅哥走过来,清醒了些,开口问道:“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

  江恪说了不用,他径直走出酒店旋转大门,来到花坛前。

  那只缩在花坛里的小猫不见了,花坛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江恪蹲在花坛前,自嘲般地笑了下。

  他是疯了吧?他肯定是疯了。

  就算每天死一百只流浪猫,都跟他没关系,可这回,他却忍不住,想下来看看。他伸手捏了下眉心,旋即按住额头,闭上眼睛,精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几声试探性猫叫忽然在面前响起,江恪睁开眼,那只脏兮兮,脆弱而难看的小猫,扒开绿植叶子,费劲地探出头来。

  葡萄似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江恪伸出手,很轻地摸了下它:“许慎不要你。”

  这句话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小猫亲昵地回蹭他手心。

  江恪拿毛巾包裹住它:“你以后就叫没人管吧。”

  小猫喵喵喵地叫着,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江恪抱着小猫回房间,带上门时,发出啪嗒声响。

  许慎从梦中惊醒,他睡得不熟,刚才做了个噩梦,梦里是连绵不绝大雨,还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猫叫,猫叫声逐渐凄厉。

  他有些惶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

  许慎下床,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灌了几大口。

  冰水刺激胃部,让他整个人变得清醒了些,然而脑海里那个噩梦却久久盘旋。

  许慎扶住冰箱门,无力地靠了会儿,矿泉水瓶从手心滑落,掉在柔软地毯上,差点砸到光滑白皙脚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冲泡一杯牛奶,掺了些面包屑,慢慢走下楼。

  正在打瞌睡的前台在脑袋快掉到桌面上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然后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清醒,好像还在做梦。

  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穿着灰色棉质睡衣,手里端了杯牛奶,正要出门。

  此时时间,凌晨两点半。

  ……这么短时间间隙里,连续两个帅哥先后半夜出门?

  前台摸不着头脑地站起身:“您需要帮助吗?”

  许慎说了句不用,他走出去,来到花坛边。

  四周漆黑一片,唯有路灯投下些许光线,映得这片小花坛昏黄朦胧。

  许慎端着温热牛奶杯站在寒风里,等了许久,牛奶从热变温再转凉,冷冷的,从他手心汲取温度。

  然而他再没等来那只猫。

  这周拍摄一切顺利,前三集样片已然做好,整个剧组主创人员们看过后,觉得可以就此定下。

  许慎后来才得知,原来周末晚上要举办的晚会是场慈善性质的,而这场晚会,几大主流视频,包括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全都会去,无名无姓的人,基本上没有进场资格。

  来参加晚会的,当然有桃子视频。

  骆远特地为许慎准备了手工西装,然而被许慎婉拒。

  去晚会那天,骆远开了车来接许慎,而同天下午,江恪跟剧组请了半天假。

  邹慕有些不放心,特地去跟王铭打探江恪到底请假去干什么。

  王铭怎么可能清楚江恪行程,邹慕什么也没问出来,也有想过去问周沉,但周沉怕是直接会把他腿打断。

  在工作室里的杜同透过窗户注意到邹慕动向,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想出门打探下情况,可下一瞬,身后人慢条斯理贴近过来,伸手扣住他掌心,把他压在桌前。

  那人从他下颔一路吻到侧脸,唇角,像是品尝蜜糖似的吻住他唇。

  杜同微微启唇,任由对方索取,在周沉吻得更深时,死死咬住对方舌尖。

  血腥味蔓延开来,周沉发出嘶的一声,但他却像是更感兴趣了,扣住杜同后脑勺,以几乎要把他生吞的方式吻着他。抵抗不过,索性不抵抗。

  这是杜同在周沉面前学会的唯一道理。

  一吻方休,周沉伸手抱住他,埋在他颈间,声音低沉:“宝宝。”

  “上回的事情我没有找你算账,不代表没有发生过。”杜同虽然感到厌烦恶心,但依旧安静地任他抱着,“周沉,你不亲手解决掉邹慕,是对他还有留念?”

  “你让我解决邹慕又是为了什么?”周沉充满恶意地道,“是单纯讨厌他,还是为了他不打扰江恪?”

  杜同耐着脾气,告诉自己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他开口提出要求:“我要出席晚上晚会。”

  前几天他接到过邀请函,但那时他对这个慈善晚会没什么兴趣,随手把邀请函扔了,而周沉是慈善晚会举办方之一。

  今天晚上,邹慕也会去慈善晚会,杜同总觉得有些不安。

  邹慕能有什么想做慈善的心?他去那儿干什么?勾男人?可如果只是为了找金主,犯不着问江恪去向。

  总不能是江恪禁止他找金主吧。

  周沉掀了下眼皮,不予答复。

  “周沉,”杜同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参加晚会。”

  慈善晚会在爱丽丝酒店举办,会场布置得极尽高端大气,来往人员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酒店门口,铺了层厚厚红毯,红毯尽头是签名墙。

  骆远和许慎一起出席时,引起不少惊呼和艳羡声,在同性合法的年代,他俩看起来的确很登对,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温润如玉。

  骆远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我。”

  他那天看出来许慎态度,自以为在他这里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所以我今天是来找你说清楚的,”许慎把记号笔还回去,转眸看他,“作为约会对象,我们不太合适,以后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骆远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竟是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他勉强笑了下:“我有哪里不够好吗?”

  许慎往前走,从骆远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截漂亮优雅的天鹅颈,蜿蜒线条一路蔓延进衬衫衣领口。

  青年没有回头,声音淡淡:“你没有不够好,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

  骆远手指慢慢缩紧,他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他对许慎明明这么好,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嘘寒问暖的周到,万事为他着想,可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凭什么?

  骆远追上前去,尽量维持最后的风度:“那江恪就适合你?”

  许慎用一种奇异眼神打量他:“这跟你没关系。”

  骆远似乎一直都一厢情愿认为他和江恪是互相喜欢的关系?许慎不明白这是哪来的错觉。

  他跟江恪,用书里定义来讲,反派和主角受,应该是他觊觎江恪才是。

  而如同套用许慎自己本人感受和真实想法来看,在这个世界里,江恪是唯一能让他稍微牵肠挂肚的人。

  毕竟他在他身上花了一百万,后面又拉了八千万投资。

  他是否倾家荡产,与江恪有着很大关系。

  骆远看着许慎的眼神逐渐化为阴沉,却又稍纵即逝,他再度走回到许慎身边时,脸上又恢复温和的笑:“那行,既然你决定好了,那我们以后还是做朋友。”

  走过红毯后,由工作人员带领进入会场,按照姓名牌入座。

  这是场慈善性质晚会,先举行拍卖会,拍卖所得资金,尽数捐赠,晚会历年延续下来,由周家,江家,宁家共同举办,在圈内地位很高。

  另一边,江恪穿一身正装,坐在案几后听江永元说话,他表面上在听,可实际上心早就飞了,只觉得这老头说话又冗长又无聊。

  好不容易等江永元讲完自己创业史和经验教训,他忽然开口点他名:“江恪,听说你最近投资了个项目?”江恪注意力从面前精巧茶盏上面移开,支着下颔,懒洋洋道:“是啊。”

  江永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这个儿子几个月没见,变化不少,他顿了顿:“你之前一直没有过出彩的投资成绩,在投资这件事上,你要多跟你两位哥哥学习。”

  江海和江即坐在江恪对面位置,这个小茶座设一张主位,四张客位,刚好够江永元和他四个儿子,可惜现在江铎被下派到B市,属于他那个位置是空的。

  江海身为家里老大,扬起下颔,义不容辞道:“小恪,投资这个事情水深得很,你虽然不聪明,但笨鸟先飞,以后踏实点跟我学。”

  茶室里茶香袅袅,清幽淡雅,沁人心脾,可室内气氛却悄然紧绷起来。

  江海从小到大一贯是这种说话语气,他是老大,所有人都得听老大的。

  江恪手指摩挲茶盏,连个眼皮都没抬,半分面子都不给江海:“不需要,我自己有分寸。”

  二哥刚被下派没几天,江即这会儿看江恪非常不顺眼,阴阳怪气道:“你能有什么分寸?打人倒是挺利索,做事情从来不动脑子。”

  听见打人两字,江永元眼皮轻轻跳了两下,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吓,之前江铎玩女人玩死了已经给他留下很深刻阴影,他拿起茶盏喝了口:“怎么回事?”

  轻飘飘四个字,不怒自威。

  江即抢先开口道:“二哥那天不放心他这么久没有回家,出于关心,过来找他,可他倒好,把人打了一顿!这小白眼狼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江恪没说话,似乎觉得很没意思,把茶盏里的水倒在木桌上,慢悠悠地蘸水写字。

  “有这回事?”江永元皱了皱眉头,“江恪。”

  “江铎不是来看我的,他问我投资的八千万哪儿来的,”江恪眼睫低垂,“然后我们起了点小冲突。”

  听见“八千万”这三个字,江即眼神一亮。

  “是啊,八千万是笔巨款!江恪哪儿来这么多钱?”江即快言快语,逮着江恪错处就想把他往死里整,“除非他偷家里钱!爸,你快查查家里资产,我们可不能把一只贼放家里养着!”

  江海觉得这事很不简单,身为老大,他有必要开口:“江恪,你解释一下?”

  “空口无凭,”江恪冷嗤了声,“我为什么要解释?”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惹得江即心头火起,他拍了下桌子,茶盏被震得抖了三抖:“你怎么可能有八千万!你有多少钱我们心里没数吗?你那个破公司每年只赚几百万,年年业绩垫底,怎么可能会有多余钱拿来投资?!”

  空气里充满火.药味,一触即发,江铎不在,江即似乎要连带着他那份的气一并出了,态度锋锐,不留任何情面。

  “我有多少钱,我公司是什么业绩,原来你们知道得这么清楚啊。”江恪咬字清晰,微微一笑,“真是谢谢哥哥这么关心我了。”

  江恪居然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江即期待的是江恪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场景,这会儿觉得自己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胸口发闷:“你这么躲避问题,分明是心头有鬼!江恪,我们江家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却偷我家钱,如此恩将仇报,真是下贱!”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瞬间,茶盏重重盖在桌上,江永元面无表情道:“够了。”

  “听到没?”江即得意洋洋道,“爸跟你说够了,你还不老实交代?否则等会儿有你好看!”

  “江即,”江永元视线平直扫向他,嘴角下垂,“你闹够了吗?”

  江即愣了下:“爸?”

  没搞错吧?他为什么要斥责他?他不应该教训江恪吗?

  “那八千万,是每年生日,我给他的钱,”江永元面无表情道,“你有什么问题么?”

  江恪每年生日,他都会给一笔钱给他,可江恪从来没动过,直到最近,他收到扣款信息,追踪这笔钱去向,才知道江恪投资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个小事,毕竟八千万对于江海江即他们而言,并不算一笔大钱,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抓着这点,咄咄逼人,给江恪扣各种帽子。

  怎么,只允许他们手头宽绰,江恪手里有点钱就一定是从家里偷的?

  不仅如此,他还把过多注意力放在江恪公司经营状况上。

  江永元最讨厌心术不正,不踏实勤恳之人,江即每句话都在犯他忌讳。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儿子这么不务正业?

  气氛瞬间陷入死寂。江即宛如只被扼住咽喉的鸡,惶恐,不安,错愕,不敢置信,等等一系列情绪涌上头来,他脸色宛如调色盘般精彩:“……我,爸,我不知道。”

  “原来你一直把江家当作是你的家,把我排除在外,真是让人伤心呢,”江恪不紧不慢地咬着字,“哥哥。”

  “江即,”江永元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人,他不容置疑道,“给江恪道歉。”

  江即欺负江恪欺负惯了,哪肯给他道歉?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要求!

  江即不服气地拍了下桌子:“我不道歉!凭什么要我给他道歉啊?!”

  “哗啦”一声,茶盏摔在地上,恰好碎在江即面前,热茶泼了一地,顺着板砖缝四溢出去。

  江即被吓得一哆嗦,气焰仿佛被热茶浇熄。

  江海身为老大,率先打破沉默:“江即,你刚才说话太难听,理应跟江恪道歉。”

  江永元让他道歉,江海也让他道歉,全家没一个站在他这边,江即死死攥着手心,恨江恪恨得发狂,他心不甘情不愿,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江恪,对不起。”

  “下次再随便泼脏水,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了,”江恪微微笑着,明明是那么漂亮,让人惊艳的一张脸,此刻却让人背脊发凉,“哥哥要小心呢。”

  他在笑,他居然还敢笑!

  江即指甲几近陷入肉里,他明明气得很,但被江恪用那种视线注视,身体却不由自主颤抖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害怕江恪。

  茶会开到这儿,茶盏也摔了,人也教训了,江永元觉得闹心不已,也不打算再继续开下去,他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

  三人陆陆续续站起身来,跟江永元道别后一一走出去。

  而在江恪坐的位置,那方檀香木桌上,有些微未干水痕,是个慎字的半边。

  江即一出来,江海怕他冲动下再找江恪麻烦,连哄带骗把人拎走。

  江恪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觉得没意思,什么事情都没意思,有人送上门求他打发时间,他不介意屈尊陪他玩玩。

  苏忘在门外恭候多时,看见江恪出来,立刻迎上前去:“慈善拍卖会马上要开始了,老江总有交代过,你们兄弟三个看上什么展品,随便挑,他来买单。”

  江恪可有可无应了声:“桃子视频的陈总到了么?”

  “到了到了。”江恪吩咐的事,苏忘自然不敢不上心,“我跟他联系过,听说你要见他,他挺开心,说等拍卖会结束后恭候你。”

  江恪抬脚往拍卖会场走,他们江家作为举办方之一,特地留有第一排最好位置,江海和江即都在第一排坐好了,江恪没兴趣跟他们坐一起,随便挑了最后一排坐下,苏忘跟着坐在他身边。

  会场很大,观众席呈圆扇形围绕舞台中心铺陈开,一排排水晶连座在灯光下闪烁耀眼光芒。

  “听说今天展品很多,”苏忘对这个展很是期待,“有几样非常稀罕,今天来参加的人大多都想一饱眼福。”

  江恪漫不经心道:“是吗。”

  忽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熟悉身影,他眼神慢慢发生变化,往那个方向扫过去,随之定格。

  青年坐在第四排靠右边位置,穿着浅灰色条纹西装,内搭白色衬衫,合体西装勾出他清瘦身体线条,他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如玉手指自然下垂,而在他身边,坐了个浅咖色西装的男人,男人时不时浅笑侧头跟他说话。

  那是刚才用水写过名字的主人和骆远。

  这幅画面,真是十分碍眼呢。

  江恪唇角往下压,心头戾气翻涌。

  苏忘掏出展品介绍小册子,转头想递给江恪,然而,在看见江恪神情那一瞬,他动作不自觉顿了下。

  江恪此刻心情似乎非常不妙,像是被谁惹着了似的,可明明刚刚才好好的,为什么眨眼间说变脸就变脸?

  小册子在空中转了个弯,又被苏忘收了回去。

  算了算了,小命要紧,还是不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了。灯光倏然亮起,将整个大厅内照亮如同白昼,偌大场地,座无虚席,空气里飘散各种香味。

  主持人拿着题词卡走上台,朝大家微笑:“又是一年一度慈善晚会,很高兴能在这里看见许多老朋友。”

  随之流淌而来的是穿梭在大厅内轻柔钢琴曲,静谧而柔和。

  杜同与周沉坐在第一排,周沉靠在椅背上,坐姿放松,而他的手,牢牢扣紧杜同的手,像是把玩什么玩具似的,慢慢摩挲,杜同已然麻木,他眼角余光在场地内转了个圈,可没找到邹慕。

  他是跟着邹慕来这里的,亲眼看见他进了酒店,可之后再没发现他身影。

  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目标并不是江恪,他只是单纯想来参加晚会发展资源?

  是杜同想多了吗?

  手心忽然泛起疼痛,他手腕被周沉攥得发红,周沉漫不经心问:“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杜同没有理他。

  “今天会有很多宝贝展出,看上哪款,随便挑。”周沉说,“都是你的。”

  杜同收回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抬眸看向舞台。

  说话间,第一件展品缓缓升上台,四四方方透明玻璃罩,罩子里是件唐三彩,一匹小马拖着辆马车,由黄,绿,蓝三种颜色烧制而成,光可鉴人。

  主持人开始介绍其来历:“这件瓷品,是由几百年前烧瓷大师王声先生烧制而成……”

  有人跃跃欲试,在底下开始举牌竞价,最终第一件展品马车以二十万价格成交。

  之后展品也陆陆续续有人竞价,然而也有小部分人处在观望中,迟迟没有举牌。

  在翘首以盼中,拍卖会迎来第一件镇馆之宝,那是枚宝石胸针,形状像片绿叶,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牢牢抓住众人视线。

  “关于这件展品,有个很美丽的故事。”主持人故作玄虚,等吊足观众兴趣后,他才徐徐开口道,“传闻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有对恋人曽乘轮渡去海上旅游,在海上,男方精心策划了场求婚,在送给恋人的首饰中,就有这枚宝石胸针。

  恋人十分喜欢这枚胸针,于是当晚戴上这枚胸针去参加舞会,就在跳舞过程中,突遇海难,整条船都沉了,这对恋人被找到的时候,他们紧紧抱在一起,胸针依旧完好无损戴在恋人胸口附近。因此这枚胸针也有个寓意,叫永不消逝的爱。”

  这个故事让很多人都感兴趣,等主持人话音刚落,就有人迫不及待出价。

  骆远看着那枚胸针,也举了牌。

  不过短短两分钟,价格飙升到五十万。

  江恪看着骆远举牌竞价,不紧不慢地,也举牌加价。

  “七十号出价一百万!!”

  加价不都是一万两万的加?哪有直接翻倍地加?有些人被这种大手笔震惊到,纷纷朝后看了眼。

  骆远似乎对这枚胸针势在必得,毫不犹豫地再次举牌。

  “还有人想加价吗?噢,三十号出价一百二十万!”

  不过短短几秒,主持人声音带了点惊讶:“七十号出价三百万……!”

  观众席里响起短短唏嘘声,骆远眼角余光看了眼许慎,抿了下嘴唇,再次举牌。

  “三十号出价四百万,还有人要跟吗?”

  场内气氛空前高涨,间或夹杂细碎讨论。

  坐在江恪身边的苏忘感觉双腿发软,他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钞票在眼前哗啦啦划过,他觉得江恪的加价方式,让他很窒息。

  四百万……不知道加起来有没有他整个人高?

  在无数视线打量下,江恪慢条斯理举牌。

  苏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主持人激动道:“七十号出价一千万!一千万!还有没有第二个更高的价格?”苏忘低声劝道:“我的祖宗……你,你这是何必?那个胸针真不值这么多钱。”

  虽然花钱的不是他,但他看着很肉疼。

  江恪支着下颔,懒洋洋道:“我乐意。”

  骆远八成觉得这个七十号疯了,迟疑了下,没再加价。

  他是想拍下这个胸针,日后有机会送给许慎,但他不会为许慎花这么多钱,毕竟许慎答应他的几率很低,这笔交易不划算。

  坐在一边的许慎心不在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最终胸针以一千万价格被七十号拿下。

  这应当是整个拍卖展上最热门的展品之一,后续又出来几件,成交价格都不如一千万高。

  直到一件不起眼的展品出现,那是枚黑色钻石耳钉,黑钻镶在最中间,外围是金属绕成花的形状,气质温和。

  本来百无聊赖的江恪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许慎。

  许慎没有耳洞,但他却忍不住想象,这枚耳钉被他戴上,是什么模样。

  那么敏.感的地方,被打上属于他的烙印,会是什么感觉。

  江恪唇角微勾,非常地,期待。

  他举起竞拍牌。

  拍卖展在开始的同时,酒店宴会大厅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RomaneeConti红酒浸在冰块中被摆到精致雕花木桌上,如流水般的美食珍馐摆了一长桌,等待着尊贵客人们来享用。

  大厅里时不时走过一两个侍者,光滑地板砖几乎能当镜子照亮人影。

  “我只用把这个拿给许慎,看着他喝下就好?”穿马甲的侍者确认道。

  邹慕点点头,往他兜里塞了张卡:“然后把他送到2215房间去,不用我教你吧?”

  这一整套流程是邹慕惯用技俩,侍者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邹慕的许多任金主,都是这么来的。

  侍者很有把握,他低声道:“你放心好了。”

  邹慕压了压帽子,往不起眼角落里走去,与此同时,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离拍卖会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他唇角勾起抹微笑,走到阴影处,靠在墙壁上,他低头给认识的记者发消息。

  认识的记者回复收到,他就在附近,马上赶来。

  邹慕心情不错地哼着歌,把手机放回口袋。

  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很完美,既然江恪毁了他一切,既然许慎如此偏心江恪,连个小小的加戏都不给他,那么,他要亲手毁了这个剧组!

  他要让那八千万打水漂,要让整部剧永无出头之日!

  他邹慕一无所有,其他人也必须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邹慕眼底,满是快意。

  拍卖会差不多结束,宴会大厅门敞开,结束完慈善晚会的人鱼贯而入。

  这会儿没有摄像头,没有记者,没有采访,是这些名流贵人们难得放松的时间。

  许慎应付这种场合游刃有余,骆远带他引荐些娱乐圈中手握资源的大佬们,许慎陪他们聊着天,可眼角余光一直在捕捉桃子视频的陈总。

  陈总离他不太远,许慎刚想跟这些人打完招呼后就去找陈总,可下一瞬,陈总却直接走开。

  许慎追了两步,有个侍者端红酒走过来,给他递红酒,谈合作免不了喝酒,这酒送得挺及时,许慎顺手接过,再去找人时,陈总已然不见。

  骆远视线落在他手上那杯酒上,不紧不慢走过来:“怎么?你要找谁?”

  许慎微微摇头,抿了口酒:“没什么。”骆远是对家投资方,他跟别人谈合作,自然不能跟骆远说。

  “看来那人这会儿不在,”骆远顺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带着往回走,声音温和道,“刚才李先生很欣赏你,先跟他多聊两句吧。”

  看见许慎转头回来,李胜笑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小许,听说你在做电视剧是吧?好玩吗?”

  这是大多数人对原主印象,纨绔,不务正业,就连唯一梦想也被拿出来随意开玩笑。

  他们没觉得许慎能做出什么成绩,只当他是来玩玩。

  许慎姿态闲适优雅,温和地道:“还行,等电视剧播出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周围人发出轻微笑声,显然都在当他说儿戏。

  “我跟你爷爷是旧交。”李胜看许慎就是在看小辈,他不介意提携一把,“如果做电视剧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是华国中央影视协会会长,市面上所有待发行的影视作品,都得通过协会审核。

  许慎朝他举杯,不卑不亢道:“那就先谢过李叔叔了。”

  许慎的态度不浮躁,又很沉稳,李胜觉得他跟小时候见过的不太一样,生出点好感来,接了他这杯敬酒:“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们可要好好加油才是。”

  聊了会儿天后,许慎觉得有点热,不知道是不是在室内待久了有点闷沉。

  他伸手扯了下领带,脸颊泛起抹嫣色,仿佛水彩在水中晕染开来,薄薄一层,衬着那双仿佛被水洗过的眼睛,有种说不出撩人意味。

  骆远注意到他异状,关怀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许慎听人说话都像隔着层回音。

  “是有一点,”许慎反应慢半拍地道,“我想休息下。”

  他等会儿还要去找桃子视频的陈总,要保证自己有最好状态。

  “楼上有专门为宾客们准备的休息室,”骆远体贴备至,“要不要我带你上去?”

  头有点晕,四肢逐渐变得绵软无力,许慎好歹在现实中当了多年导演,这会儿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他迟疑道:“我觉得我需要去医院。”

  “去医院吗?”骆远看他状态不佳,伸手扶住他,许慎没法儿控制身体,轻飘飘倒在他怀里,他轻声道,“去医院也行,这儿人多,你待着不舒服,先去休息室待会儿,我找医生过来帮你看看,你觉得可以吗?”

  骆远声音很轻柔,很周到地在为他考虑。

  许慎实在难受,他昏昏沉沉地点头:“好。”

  骆远眼神轻轻一闪,他转而对其余人打了招呼离开,旋即半扶半抱许慎往电梯那儿走,等候多时的侍者迎上前来,为他们摁下电梯,跟他们一起走进去。

  站在旋转楼梯二楼的杜同不经意间看见这一幕,有种非常不吉祥的预感涌上来。

  几分钟后,邹慕若无其事般走到电梯旁边,也进了电梯。

  杜同眼皮开始猛烈跳动。

  怎么回事?许慎看起来好像很难受,骆远为什么不带他出去打车反而直接进电梯?爱丽丝酒店可没有医生!

  邹慕跟上去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这个场景非常地……似曾相识。

  杜同记得,邹慕就是这么攀上周沉的,他匆忙赶到酒店,然后就看见这辈子最恶心的一幕,至今难以忘怀。

  仿佛有根埋在肉里的细针一下又一下地冒出来,刺出一滴滴小血珠。

  杜同攥紧拳头,没有跟正在几步远处谈事情的周沉打招呼,转身疾步往电梯那个方向走过去,酒店大厅电梯是透明的,他看见他们在二十二楼停了下来。

  周沉几乎是瞬间发现杜同离开,他表情阴骛地跟正在说话的人说了声抱歉,转头去追杜同。

  光滑地板砖在脚底下蔓延,杜同越走越快,心却越来越慌,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要去追许慎,还是去追亲眼看见周沉出轨的那天。

  他感到没办法呼吸,刚跑过一个转角,他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杜同连对不起都没说,一把将那人推开,只想快点,再快一点。忽然,他面前的路被人拦住。

  “你脸色很难看,”江恪皱起眉头,“周沉又欺负你了?”

  说这话是因为,他同时也看见追在杜同身后的周沉。

  “江恪。”杜同面色发白,过去记忆如同水草纠缠他,死死将他往底下拖拽,他紧紧抓住江恪手腕,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许慎他被骆远抱着带到二十二楼,邹慕也跟上去了,我有点怕出事,你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不然来不及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江恪脸色蓦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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