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事在人为_大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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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事在人为

  第395章事在人为

  好一个事在人为!

  与三娘私定终生之时,他便说过这句。高猛来信时,自己还曾嗤之以鼻。但如今呢?

  不但要将三娘许配予他,还要予他做妾……

  皇帝强令自己灭佛之时,高氏阖府都以为已是大祸临头,就只有李承志坦言:皇帝在虚张声势。

  果真如他所言,如今已是风平浪息,天下太平……

  所以,高肇有什么道理怀疑?

  便是偶生疑念,也被他自我否定了……

  一眨眼间,高肇就喜出了一身的汗。就如酷日之下饮了甘泉美酒,舒爽到了骨子里……

  整个朝会时,高肇就似魂游天外。更如傻了一般,时不时的就会露出一丝诡笑。

  无甚大事,但琐事也不少,等罢朝已近午时。皇帝照例留宴。膳后又当小憩,与三公、于忠、元雍等人闲谈了一阵。

  便是此时,高肇依旧神不守舍,有时竟要皇帝问他两遍,他才能回过神来。

  皇帝忍了又忍,终是给他留了些颜面,未在数臣面前喝斥他。

  但余怒未消,等诸臣散去,皇帝半是恼怒,半是讥讽的问着刘腾:

  “今日司空何其古怪,近如中邪一般?莫不是被昨日李承志与魏氏相看之事给气疯魔了?”

  气疯魔?

  不至于吧……

  刘腾稍一犹豫,觉得还是给皇帝秉报一声比较好。

  “听闻早间入宫时,李承志将司空车驾拦与阖闾门外。而后连揖三次,应是在予司空请罪……”

  “在宫门外请罪?时值点卯,看到的人定然不少,算是给足了高肇颜面。更是绝了诸臣坐看高氏沦为笑柄的心思……”

  元恪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看来李承志真是铁了心,非娶高三娘不可?”

  刘腾也是满腹牢骚,不由的抱怨道:“臣也觉得李承志过于愚直:便是不敢与高司空生隙,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作为……”

  明知陛下不喜你与高氏过于亲近,你却这般高调,岂不是在抱怨陛下多事?

  “呵呵……那篇赋你白读了?他若不做点什么,就不是李承志了……”

  “陛下所言极是!”刘腾连忙应道,“宴罢后,李承志便去了尚食,应未出宫,若不召来申饬?”

  “召来做甚,让他梗着脖子与朕狡辩么?都不够窝心的……”

  元恪阴阴一笑:“看来李承志还是太闲了……嗯,去召元渊(虎贲中郎将)来,朕给他找点事做……”

  刘腾恭身应是,心中暗叹一声:这还消停了没两天,又要开始了?

  也怪李承志:明知陛下是顺毛驴,动不动就犯驴脾气,你偏不信邪?

  心中腹诽,刚要转身去传谕元渊,皇帝又问道:“司空呢?”

  “出了式乾殿,便去了昭阳宫,应是去觐见皇后殿下了……”

  皇帝沉吟几息,又摆了摆手:“罢了,改日再说吧……”

  ……

  高英上下打量,总觉得今日的高肇有些不一样。

  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上下都透着轻快。又似突逢大喜,脸上红润似玉,尽显喜色。

  “叔父可是遇上了喜事?”

  高肇微一欠身,笑着回道:“喜事到无,不过比前些时日气顺了些……”

  气顺?

  应是皇帝往复昔日优容,故而叔父才这般愉悦。

  但自己呢?

  一想起自己每次都笑脸相迎,而次次皇帝都素言淡语,厌烦不耐的模样,高英就忍不住的悲从心来。

  被人谋害、险些丧命的是我。沉冤莫白、抱委负屈的也是我。你不为我主持公道也就罢了,却日渐冷落,渐行渐远?

  元恪,你以往不是这样的啊,怎就突的急转直下?

  方才还好端端的,怎就落起了泪?

  高肇稍一狐疑,便猜知了个大概。

  “恕臣冒昧:君为臣纲!除了夫妻,陛下与殿下还是君臣。故而殿下还是要收收性子,多恭顺些……”

  孤何时没有恭顺过?

  你只看到孤在人前有多跋扈,却不知在人后,孤有多委屈?

  请他听琴,却嫌聒噪。请他赏舞,又说无甚新意。烹了新菜,亲手做了汤羹,请他来尝,竟说盐酱过重,还无李承志做的可口?

  叔父,你还让我如何恭顺?

  高英越想越是不贲,越想越是伤心。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本是来提醒一下皇后,高文君十之八九会予李承志做妾。劝她莫要迁怒李承志,更莫要找皇帝哭闹。但看她此时的模样,高肇哪里敢说。

  他左右一瞅,低声劝道:“事在人为……毕竟多年的夫妻,陛下不可能一点旧情都不念。殿下还是要多些耐心……”

  事在人为?

  高英突然就想起了李承志,忍着泪点了点头:“好,就以叔父所言,孤一定多些耐心……”

  不知她是真听去了,还是说的反话。高肇暗叹一声,起身告退。

  高英却如一樽雕塑,定定的盯着殿外,眼神忽暗忽明:事在人为?

  许久,她又一声清喝:“来人,予孤更衣,摆驾式乾殿……”

  ……

  便是朝议无大事,但皇帝依旧不得闲。见完元渊后他便开始批奏章,直至日头偏西都未停笔。

  听到端楼钟响,刘腾微一恭身,细声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倒不觉得饿,就是有些口干。

  元恪四下一瞅,指了指案边的瓷瓮。刘腾连往前两步,给皇帝倒了一盏还温热的汤水,递到了他手里。

  “嗯,怎不是茶?”

  元恪咂摸着舌头,“味道还如此古怪……应有柰果(苹果)、蒲陶(葡萄)……嗯,竟还有饴糖?”

  刘腾不由的有些佩服。

  自小喝汤药,皇帝的味觉不是一般的灵敏,猜的一丝不差。

  “秉陛下,御医称:茶叶性寒,虽能提神,但常饮不利于胃……又称柰果、薄陶、饴糖等均有养肝之效。且已过申时,若再饮茶,陛下定会彻夜难眠。故而臣斗胆,今尚食将茶水换成了果汤……”

  茶叶性寒、果汤养肝……这话怎这般熟悉?

  稍一思索,皇帝便记起应是与李承志下棋时,听他提说过。

  包括这炒茶、这保温的瓮罐都是李承志所创……如此想来,对朕这个皇帝倒挺是上心,并非一点都不恭顺……

  皇帝不由的想起了午后他予元渊的诸般交待:故意折腾李承志,是不是有些过了?

  罢了,就当是历练了……

  心中正犹豫着,突听殿外一声高呼:“皇后驾到!”

  殿门大开,先是一股香风吹了进来。

  皇后碧翠罗衣,容光焕发,显是精心打扮过。脸上带着吟吟笑意。莲步轻移,就如一朵彩云飘进了殿里。

  “妾知陛下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本不该惊扰。但又忧心陛下废寝忘食,故而冒昩,劝陛下保重圣体……”

  郑重其事的福了福,皇后又朝后摆着手。只见几个宫娥各端食盒入了殿。

  用李承志的话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元恪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轻轻一点头:“有劳皇后挂念,那就一道用膳吧?”

  当即就有选侍搬了木案、蒲团,取了碗碟、筷匙之类。

  食盒刚打开,都还未端上桌,元恪就猜出是哪几道菜。

  一道豕脊,先用盐、椒腌制,后小火蒸熟,再淋以醋、饴相合的热汁,酸甜可口,

  一道虾肉蒸蛋。听李承志所言,应是用了什么海中之物,稍有腥膳,但很鲜美。

  元恪本是最厌吃肉,不管是山上的还是水里的。但诸如这般的还有好几道,都是李承志新近所创,却让皇帝赞不绝口。

  还有几道菽(白菜)、蕨之类的绿蔬。但并非水煮,而是豆油炒制。也均是李承志所创,据李承志说皆有保肝之效,但还未见效。

  但皇帝食欲大增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元恪不舍得放李承志,是有原因的……

  闻到香味,肠胃竟先有了反应。元恪擦过手,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顺口对亲手予他布着菜的皇后客气了一句:“辛苦英儿了……”

  多少天了,皇帝没有这般轻声细语的与她说过话了。叫小名更是第一次。

  皇后差点掉下泪来。

  心中欣喜万分,高英不由的自夸起来:“妾虽不擅厨艺,但这几样菜式算不得难。今日便试了试,陛下且尝一尝,看可口予否……”

  这几样菜,竟是皇后亲手所做?

  本以为能听到两句夸奖。却见皇帝脸色一白,“呃”的一声,竟将入口的一块肉给吐了出来。

  “陛下?”

  “无……呃……无妨……刘腾,快……将那甜汤拿来……”

  抢一般的接过了瓷瓮,连灌了四五口,皇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脸色微变:“陛下可是……嫌妾做的不好?”

  “怎会?”皇帝干笑道,“不知为何,竟突感不适?应是茶汤饮多了……英儿莫要多想……”

  话都没说完,看到案几上的那几样菜,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的捂住了口鼻。

  更像是赶苍蝇一般的挥着手:“也是怪了,一闻这味道朕竟就想呕……快撤下去……”

  皇后心中满是古怪:真就那么难闻?

  什么试一试?

  全都是哄皇帝开心的鬼话。

  莫说动手,皇后连厨房的门都没进,只是站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所以用料还是以前的用料,做法还是以前的做法,厨子还是以前的厨子?

  皇帝往日吃的那般香甜,今日怎就突然连味都闻不得了?

  “每日都是这几样,吃久了自然会腻。不若由妾重新做几道上来。除了菜式,妾新近又习了一道琴曲,稍后可请陛下品评。若是陛下有兴,我等再浅酌几杯……”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至一半,皇后的脸上便飞起了红晕。说到最后,眼中竟带上了几丝媚意。

  夫妻数载,皇帝哪还不知其意:皇后竟欲侍寝?

  说句实话,以元恪此时的状态,夫妻之事对他而言已无半分愉悦,反而成了负担。

  若非怕绝嗣,皇帝早就禁欲了。更何况,一想起上月的那一幕,元恪更是半点性趣都无。

  完全就是本能,元恪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皇后遇刺那日:屎尿齐飞,浑身污秽。全身僵直、脸色乌青、露牙亮齿,就如野兽,又如狰狞恶鬼……

  而方才所食,竟就是这双如同鬼爪,更是在秽物中污过的双手炮制出来的?

  任他城府之深,再能喜怒无形,却控制不住久病多年而形成的条件反射。

  胃里猛一抽搐,喉咙一突,脖子一伸,竟似是捂都捂不住……

  “呲”的一声,一股汤水从元恪的指缝里喷了出来,正正准准的射在了皇后的脸上。

  皇后脸色一白。

  刘腾都吓傻了,尖声大叫:“御医……快传御医……”

  就如鸡飞狗跳,好一阵慌乱……

  借口一闻到菜味就想吐,元恪趁机避到了偏殿。皇后本要探望,却被刘腾拦了下来,称陛下口谕:朕无大碍,皇后不必忧心,可回宫歇息……

  一想到皇帝喷了她一脸,高英就忍不住的想吐,更莫说进去了。

  假意关心了几句,皇后逃一般的回了昭阳宫。又急令宫娥备了温水,好一顿搓洗。

  都快要把身上的皮搓破了,高英才算是好受了一些。又觉饥饿难耐,差了内宫予尚食监要了些吃食。

  “腹中酸的难受,做些甜食来……嗯,叮嘱御厨,香料重些,密腊(蜂蜜)多放些……”

  撵走了内宫,皇后又担忧的对高文君说道:“陛下以往发病,从未这般猛烈。竟用手都捂不住,就如箭一般的喷了孤一脸……”

  高英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脸:“此时闻起来,好似都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幸亏陛下再未提让孤侍寝之事,不然大姐今夜得去半条命……”

  哪还不知高英说的什么意思:被皇帝吐了一脸,莫说敦伦,怕是稍离皇帝近一些,就得吐个死去活来……

  高文君脸上一红,小声抱怨着:“若如你这般,陛下岂不是见你就想吐:莫忘了那日你突然发病之时是何等恐怖……肮脏?”

  对哦,正好被皇帝撞见了,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吧?

  嗯……见了孤就想吐?

  高英猛的一僵,就跟冻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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