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蠢与最强_诡秘之主:魔女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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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蠢与最强

  今日的波勒庞港与昨天同样笼罩于不浓也不淡的海域迷雾之中,即便太阳已攀升至接近正午的高度,空气中的能见度依然不足百米,哪怕抬头仰望天空,那轮异常朦胧的太阳也谈不上有多耀眼,仿佛一个半死不活地喘着气等待日落黄昏到来的加班工人。

  埃里克走过略显泥泞的旅店前路,没有去在意溅到老旧筒靴上的斑驳泥点,一身有些褪色的藏蓝背带装加亚麻衬衫的搭配,让他看上去与在这附近讨生活的年轻人都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貌,平凡得叫人过目即忘。

  这一身衣物与他目前仅有的另一套换洗装,均是他从附近缝补店里淘来的二手旧货,共花了约10个里弗尔银,换算成鲁恩的货币大约是1苏勒4便士。

  说起来奥拉德克群岛的本地人们虽常把因蒂斯的坏话挂在嘴边,实际在这里用得最多的,却仍是因蒂斯过去在这片海域普及开的本国货币制度,也就是以第纳尔铜、里弗尔银、塔勒银与费尔金等货币构成的复杂体系。

  埃里克原以为鲁恩的货币换算就已经够人心烦的了,他还记得自己不止一次向老史蒂夫抱怨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设计出“12便士等于1苏勒,20苏勒等于1金镑”的愚蠢币制,而老史蒂夫对此的回答则是耸肩加一个被鲁恩人所熟知的名词——卷毛狒狒。

  结果到了波勒庞港,接触到因蒂斯的货币换算规则,埃里克才知道最愚蠢的卷毛狒狒财务官应该是在因蒂斯任职的。

  他花了足足三天时间,终于摸清这违背人类算数直觉的币制,知道了1费尔金能换4塔勒银,1塔勒银换6里弗尔银,而1里弗尔银可以换20第纳尔铜。

  一枚里弗尔银差不多与鲁恩的一又二分之一便士等值,因此埃里克很容易地——其实也没那么容易地——推算出了费尔金的购买力:即便这是因蒂斯货币体系中价值最高的币种,也远不如鲁恩金镑那样受人欢迎,往往需要7个费尔金才能与1金镑面额的纸币等价。

  不过在波勒庞港,日常开销通常也用不到当地人眼中的“大额货币”金镑,更何况他被海浪冲上岸时,全身仅剩的家当就是一套被海水浸透的码头工人装,以及手中始终紧握的镀银打火机,光用看的就知道是个与金镑绝缘的穷光蛋。

  尽管时常还会为自己银行账户里那笔再也没机会取出的存款感到惋惜,但仔细一想,埃里克发现自己会选择储蓄其实并非为了某个特定的目标,也没有什么特别渴望拥有的事物,只是单纯还没考虑好该如何使用这笔钱。

  从没考虑过未来该怎么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而流落至今日、来到这片与家乡远隔岂止万米的异国岛屿,或许就是他茫然浑噩至今理应付出的代价。

  他甚至没感觉到有多后悔。

  而无论感性和理性是否麻木,生活都在继续,他也不打算轻易停下自己的脚步。

  漫无边际的思维发散间,埃里克穿过两条简陋落后的夯土道路,走入挂满了床单与换洗衣裤的小巷,随后又在这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拥挤居住区里绕了几个弯,目的地便已然近在眼前。

  他在一间看上去还算像模像样的店铺外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抬头望了一眼外墙上的店面挂牌,还未开口,也无其他动作,店里就有人率先看到了他的身影。

  一名在肩头搭着湿毛巾的年轻伙计走到门外,热情地招呼他道:

  “肯先生,好些天没见你了,出海刚回来?收获如何?”

  肯·海伦德,鲁恩王国廷根市的前代罚者来到北大陆最西面的奥拉德克群岛后,为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化名,以便于行动。

  “嗯,还不错。”

  埃里克一边回答,一边轻轻点头,视线往这家铁匠铺内部扫去。

  年轻的伙计自是不会错过他这般明显的态度,了然问道:

  “今天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找赛德老大的?”

  “赛德还没过来这边吗?已经快到中午了。”埃里克稍稍抬头望了眼天色,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疑惑神情。

  “我今天还没见到过他呢,你要是现在急着找他,可以直接去老大家里看看。”年轻人回道。

  埃里克点点头,与他简单道别,便开始向街道另一头走去。

  刚刚那位年轻的铁匠铺伙计叫马特斯,是跟在老板兼锻造职人的赛德·萨雷卡身边打磨冶炼手艺的学徒之一,吃住几乎都与萨雷卡一家一起,是与赛德相当亲近的人。

  不过除开这一层“良民”身份外,马特斯同时也属于某个名为“螺钳帮”的当地帮派,算得上比较能打架的前几号成员,而赛德·萨雷卡自然便是那“螺钳帮”的实质领导者,担得起前者喊的那一声老大。

  虽说埃里克对波勒庞港这遍地大小帮派盘踞的现状深感无奈,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加入他们参与进这场争夺领地的纷争,但他记得罗塞尔大帝说过的那句名言,“当水太干净的时候,鱼就无法生存下去”。

  如果还有这样一种地方,必须要求人们抱团取暖才能找得到生存空间,那么像他这样不了解情况的外来者就无权指责这种结成帮派的做法是错误的。

  更何况,非凡者和普通人之间存在着本质的不同。

  “水手”魔药为埃里克带来的变化虽仅限于身体,但仍然能将他塑造成一个不动用枪械就远超常人水平的狠角色。

  因此当埃里克为“螺钳帮”首领赛德解决完某个棘手的难题,又顺势帮几名帮众打跑敌对势力派来骚扰店铺秩序的混混打手,他便收获了“螺钳帮”上下十几名成员的尊敬,也接到了赛德的友善邀请——“肯,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互帮互助的大家庭?”

  彼时已观察了“螺钳帮”有段时间的埃里克心里清楚,这个所谓的帮派其实只是一群善良的普通岛民组成的互助协会,本质与廷根市里那些社区居住协会的人们并无多大区别,无非是生活在更为动荡的波勒庞港、居住在治安更糟糕的格勒街区罢了。

  当时的他思考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位帮派领袖的提议,而是转而道出了一个要求。

  他如实明说了自己对深海之女的信仰,希望赛德能为他制作一个献给神明的木雕神像,并表示自己只会与同为深海之女信徒的人往来,变相暗示出了传教的意图。

  出乎埃里克意料的是,身为风暴信徒的赛德竟没有直接回绝他,反倒煞有介事地提了一个问题:

  “先前你让我家老爹平静下来的时候,就是向那位‘深海之女’祈祷了?”

  埃里克微微一愣,旋即爽快承认:

  “是的。包括在之后举行的海葬,一切都是出自深海之女的意志。”

  ——他曾替这位帮派首领解决的棘手难题,便是与二人当时讨论的内容有关。

  自打出生起,赛德就背负着一个诅咒,一个来自父亲、来自祖父,来自或许更遥远血脉亲人的诅咒。

  若发现自己的父辈身上长出鳞片,举止变得怪异、时常渴水,眼神日益显得呆滞,那么萨雷卡家的子辈就要及时杀死自己的血亲,或哄骗对方喝下毒药,或将人锁入地下室十天半月直至里面的声响彻底消失……背负起亲手弑亲的罪恶。

  而现如今,赛德再也无法忽视父亲逐渐变得难闻的腥臭体味,对父亲时而清醒、时而疯狂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却苦于那个残酷的诅咒,迟迟没有做出动手的决定。

  当然,以身为前代罚者的见识,从听完赛德的请求、听完他所讲述的这个“诅咒”起,埃里克就已经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毫无疑问,赛德那日渐疯癫的父亲至少是半个天生的非凡者,而且是有失控倾向的半个非凡者,他的祖父恐怕也同样如此,但不幸的是这一家人对其中的真相一无所知,更别提解救方法了,只能在罪恶感与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恐惧之中惶惶度日。

  不幸中的万幸,深海之女需要的正是如赛德父亲这样、如老史蒂夫这样的失控者。

  于是顺其自然地,埃里克向祂进行祈祷,抚平了那名老迈父亲的挣扎与癫狂,并吩咐赛德抓紧时间做好海葬的准备,将安睡在船上棺木中的老人送到雾气茫茫的遥远海面,以奥拉德克群岛的传统葬仪结束了折磨两代人的悲苦。

  理清这层关系后,如棕熊一样高壮结实的赛德·萨雷卡便搓了搓络腮胡,点着头说道:

  “制作木雕的事,我答应你会在这个月的20号之前完成,但具体要不要劝服大家一起改信深海之女,我想再多了解一些,比如……那什么,她的教义,她的戒条,允许人能做什么,不允许人做什么……”

  埃里克全然没有料到过自己试探性的传教竟能这样顺利,以至于不善言辞的他伫立思索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对深海之女的了解仅限尊名、圣时,以及祂很乐意接收活着的“水手”途径失控者……

  握着手头这点少得可怜的认知,他该如何在陆上传播深海之女的信仰?

  “啊,对了,还有木雕。要做木雕的话,至少得让我有个形象参考吧?最不济,也该给我点文字描述啊。”格勒街区手艺最好的铁匠、雕刻功底最受赞誉的木雕职人复而又这样追加道。

  无奈,埃里克只得闭了闭眼,努力从肚子里那点从资料库里看来的墨水里找出有深海感觉的句子,干巴巴地背诵起来。

  ……而今天,便是他与赛德约定好要交付木雕的日子。

  埃里克略有些担心木雕成品的模样,却又觉得那位至今都不曾见到过真容的深海之女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于是熟门熟路地敲了敲赛德家的房门,便推门入屋,准备穿过狭窄昏暗的前室,前去开阔的院落,赛德通常制作木雕的地方。

  只是还未等他走到目的地,他便听到从前方的院子里传来赛德与人起了争执的声响,顿时心中一紧,快步赶了过去。

  此时接近中午,赛德的妻子和儿女都不在家,应该是像往常那样出门去照看个别生活困难的成员了。

  所以当埃里克走到院内,他一眼便看到了赛德面前那个正高声说着话的陌生男人:

  “我说你不要这么固执了行么?要是觉得我出的价太低了,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嘛。我保证,你的这个木雕只要经过我的一点小小处理,让它看起来显得具有一定年代感、沧桑感,最好在底座和边缘部位来点划痕,再做个断尾的造型,然后胸部这里打磨得光滑一点……相信我,它绝对能卖出比现在翻五倍……不,十倍不止的价钱!”

  疑似具有少许弗萨克巨人血统的棕熊……噢,纠正,是“螺钳帮”的首领赛德·萨雷卡,闻言顿时恼怒地吼了起来:

  “不,不行!我说了这是非卖品!而且我不允许有人刻意破坏我的作品,你休想在她的底座留下半点痕迹!”

  见埃里克出现,这壮硕巨汉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松开自己始终牢牢护住的木雕,在毛发横生的脸上挤出笑容:

  “肯,你来得正好,这人快烦了我一上午了,吵得我头疼……来,你看看这座深海之女像,应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埃里克的视线在那个收声的年轻男人脸上一扫而过,不再看他,仔细打量着立在院中那尊差不多近一人高的木雕,随即便愣住了。

  巨大的鱼尾……没什么问题,毕竟深海之女的那位使者疑似以声音魅惑他人的海妖,深海之女本尊也长鱼尾的可能性是不小的。

  再往上,问题就来了。

  “赛德……”埃里克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从那身极致诱惑的曲线上挪开,盯着那张过分美艳动人的木雕脸庞,开口说道,“首先,我没想到过会是这么大的雕像,这样就不方便放在桌上了。而且……你雕刻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让祂多件衣服吗?”

  “为什么要加那种多余的东西?”一旁的陌生男人不嫌添乱地插话问道,继而停顿,“等等,你们原先准备制作的雕像不是美人鱼像吗?为什么要用尊称神灵的指代词‘祂’?”

  埃里克想要无视这位不速之客,却无奈赛德已经接过了话:

  “这怎么可能是美人鱼像!我强调过好多遍了,是深海之女像!深海之女!”

  “可美人鱼不就是……”金色短发的年轻男人一转眼眸,似是注意到了埃里克隐隐按捺着烦躁的急切,忽然改口道,“好吧,那就当是深海之女。不过说真的,深海之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麻烦两位为我解释一下吗?”

  尽管不明缘由,埃里克压住心底的无名火气,正打算和赛德商量赶人,以免耽搁重要的祈祷圣时。

  他张了张口,脑海中蓦地闪回祂曾在灵魂深处吟出的神秘语言,眼前仿佛出现一座沉没于海底深处静静安眠的古老城市,于是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词便不受控制地反转了。

  “要是对祂有兴趣,你稍后可以旁观我们的祈祷仪式。”埃里克说到这里,终于想起询问年轻男人的名字,“不过在那之前,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彼此。”

  听完前代罚者报上的假名,三七分梳开金发、一双碧绿眼眸明亮的男人不知为何颇为自信地笑了笑。

  “不出意料,是个根本没听过的名字,否则你也不会认不出堂堂迷雾海最强猎人、安德森·胡德的英俊脸庞吧?”

  迷雾海最强猎人?听上去像是随口自封的……

  埃里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试图向土生土长的群岛岛民赛德确认这个名号的真实性。

  棕熊般健硕的巨汉挠挠脑袋,如实说道:

  “没听说过什么最强猎人,死掉的各种猎人倒是每年都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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