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还以为你是那崖畔的一枝花 1_樱花落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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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还以为你是那崖畔的一枝花 1

  上午刚到办公室,南澄椅子还没坐热,汪主任就给了她一张名片:“昨天那个中学老师杀妻案,你去问问温律师的看法,这是电话,回来在稿子后面加个专家观点。”

  南澄低头看那张触感细腻的名片——律师姓温,有个很文艺的名字,温瑞言。

  温律师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很好听,温润如玉,语速不急不缓,似乎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南澄的邀约。

  推开那家咖啡厅的玻璃门时是上午十点,那日阳光极好,天朗气清,门口的风铃因为南澄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原本坐在靠窗位置低头看报的西装男似有所感知,还未等她细看就站起身,温和地笑望着她问:“南记者?”

  “温律师。”南澄点头微笑,在他对面入座。

  温瑞言,人如其名,眉眼细长寡淡,但在末梢又勾着点温情,略薄的嘴角总是浅浅上扬着,显示出他极好的耐性和涵养,肤色偏白,也因此眼睑下的青色阴影显得愈加明显。

  温瑞言很擅长把握与人谈话的节奏和走向,他知道南澄对那些专业内容并无兴趣,所以三言两语就概括了案件的性质,两人聊得更多的是对于脆弱的婚姻关系和相关社会现象的探讨。

  需要的内容聊得差不多了,南澄收起录音笔,说:“非常感谢温律师接受我今天的采访,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还能再麻烦你吗?”

  “当然可以,不过,下次可以不叫我温律师吗?”温瑞言停顿了一下,看着南澄的眼睛说,“你可以叫我温瑞言,或者,瑞言。”他的声音轻而缓,像这个春天里最先被阳光吻暖的一阵小清风,悠悠地吹开了遮蔽在南澄心头的薄薄的云。

  当做记者“惩奸除恶”的梦想在现实里跌碎之后,通过采访认识有趣或者可亲的人,倾听他们的故事与观点,变成仅剩的乐趣。南澄并不讨厌温瑞言表达友好的方式。

  “温瑞言,”她歪着头笑了一下,“下次再见。”

  南澄伸出手,温瑞言只看着她的笑容,慢了半拍才握住,稍稍施加了点力气道:“南澄,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南澄还在猜测他说的是谁,温瑞言已如梦初醒般松了手,又恢复了礼貌而自制的温和模样,道:“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温瑞言望着南澄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才收回目光。

  南澄对温瑞言的印象很好,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很快又见面了。

  有家造纸厂爆出污染丑闻,南澄接到消息说董事长愿意接受他们报社的专访,谁知在会客室等了几个小时没等来采访,却在离开时遇到了温瑞言。

  他等在电梯口,午后六点的阳光透过窗户,将他的半个身体镀上金边,挺直的鼻梁在一侧投下小片的阴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接了他们的CASE?”南澄慢半拍地想到温瑞言出现在这里的最大可能。

  温瑞言不置可否。

  “你下班了吧?赏不赏脸一起吃个饭?”他发出邀约。

  南澄有些犹豫,她不习惯和陌生人单独吃饭,但又想从他那里获得些独家内幕,所以最后还是点点头道:“那我们AA吧。”

  温瑞言轻笑了起来,为她的小纠结。

  “你觉得怎么样舒服,那就怎么样。”他说。

  吃饭的地点是温瑞言定的,在征求过南澄没有意见的意见后,他带她去吃广东菜,口味清淡,茶点繁多,分量适中,可以点很多又不怕吃不完。

  南澄很喜欢那道“酥炸鲜奶”,外皮酥脆,内里绵软甜美,和年少时学校后巷三块钱五个的“炸奶糕”味道极为接近。

  一口咬下去,好像那些年少时光从未走远一般,这感觉,多少钱都买不来。

  “我们领导明明说那个董事长愿意接受我们采访,不知道为什么又放我鸽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南澄边吃边问,脸颊沾染了碎屑而不自知。

  “可能有事在忙吧。”温瑞言避重就轻地回答,“哎,你嘴角……”

  他示意她,而南澄擦了擦嘴角未发现异样。

  “失礼了。”温瑞言握拳抵唇轻道,似有些害羞,伸出手想帮她擦去脸上的碎屑时,却被不速之客打断——

  “瑞言,真巧在这里碰到你,省得我跑一趟你的律师楼。”

  顾怀南笔直走到南澄身旁,拉开椅子大剌剌地坐下,然后像是这才看到了南澄一般挑眉故作惊讶状:“这位小姐是?似乎有几分面熟呢。”

  也许是因为太过惊讶,南澄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一片,像是坏掉的电视机,满屏跳动的雪花点,没有任何有用的反应讯息——落在顾怀南眼里,倒像是南澄故意装不认得他。

  “这位是‘沪城晚报’的南澄,南记者。”温瑞言介绍道,“南澄,这位是我的大学学弟,顾怀南。”

  “看我这记性。”顾怀南双臂交叉撑在餐桌上,斜侧着身体看着南澄的脸孔,笑盈盈地说,“我们确实见过的,南记者——几天前在‘赏味期限’,你和一位先生拉拉扯扯……”这次回来连着偶遇她两次,她都是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愤恨的情绪被故意渲染的暧昧掩藏得很好。

  “他是我男朋友。”南澄终于回了神,哑着嗓子回答。

  “男朋友。”顾怀南微眯着眼睛重复,神情平静如水,看不出或惊或怒的端倪,而温瑞言则低头喝了口泡了许久的铁观音。

  南澄点了点头,甚至还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她起身离席:“不好意思,温律师,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纸币放在餐桌上,“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下次我再补给你。”

  南澄说完后疾步离开。她的动作连贯流畅,温瑞言来不及挽留——她情急之下又叫他“温律师”,显然又退回到采访者与被采访者的位置。

  他对顾怀南不由有几分气恼:“你这是干什么?这么没风度,不像你。”

  顾怀南用手指扣着桌上的那张粉红色钞票,突然问:“她和你吃饭居然埋单?”

  “她要AA,或许是她的原则,我想和她做朋友,所以不愿勉强她。”温瑞言顿了顿,问,“你认得她?”

  顾怀南不置可否,只是撇了撇嘴道:“段数真是越来越高了。”他不信南澄这般有骨气,怕是吸引男人的又一种手段,就像她曾经柔弱得像只害羞的兔子,最后还不是……

  “我不认得她。”顾怀南歪着脑袋说,“不过我瞧她,不值得你费心思与她做朋友。”

  温瑞言当然知道他说了谎,也不揭穿,只是揶揄他:“我还觉得与你做朋友,是我交友不慎呢。”

  “呵,这么违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顾怀南眯眼微笑,不以为意。

  他们相识于哥伦比亚大学,温瑞言读法律,顾怀南念商科。两人初相识时曾因为中餐厅里最后一碗芹菜猪肉饺子大打出手,谁知后来竟成为至交。

  很少有人知道温和似水的温瑞言其实还有暴戾冷酷的一面,也鲜有人见过浪荡不羁的顾怀南曾在月朗星稀的凌晨,躺在街头的湿冷长椅上号哭不已。

  每个人的灵魂都有向阳或向阴的两面,向阳的一面无论多恶劣,那是他们接受且愿意旁人看到的自己;而向阴的一面,常年藏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哪怕充满温情,他们也羞于见人。

  夜风吹拂在脸上,耳鬓的发丝飞扬开去,南澄拉紧了衣领,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在发抖。

  这就是顾怀南之于她的魔力。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她不过是他指尖一粒卑微的沙,随便拍一拍手,她就可能万劫不复。

  南澄深呼吸了好几次,还在平静自己心绪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是弟弟南澈。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原来是想要一千块钱,和同学约了五一出游。

  南澈比她小四岁,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在南方一座沿海城市读大二。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南澄被接到南家时他才学会伶俐地奔跑,迫不及待地过来拉她的手,冲她咯咯地笑,“姐姐、姐姐”唤个不停。

  他对她,似有一种天性上的亲近。

  “妈知道吗?”以前南澈有事,南澄总是尽可能替他掩着盖着,但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不敢了。

  说到底,安萍是南澈的亲生妈妈,而她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隔着又远了点。

  “她知道,她想让我回家,所以不给我。”南澈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姐,我们几个同学就是去凤凰玩玩,出不了事的。凤凰你知道吧?就是湘西那个古城,可漂亮了,离我们学校也不算远。”

  南澄犹豫了一下,终究敌不过南澈的糖衣炮弹,答应打钱给他。

  “给你打钱没问题,但是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别惹事,知道吗?”她再三叮嘱。

  “知道啦姐,你越来越像我妈了,啰啰唆唆的。”南澈在那头笑道。

  “我还不是因为……”南澄突然断了话头,南澈也陷入沉默,显然两人想起了同一桩事。

  “姐,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不让你操心。”南澈认真地说。

  南澄笑了笑,想起他看不到,才又说:“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本来就是亲姐弟……很多事原本就没有对错。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南澄与亲人的缘分向来淡薄,年幼时懵懵懂懂,年长一些,就学着察言观色,谨言慎行,不敢惹任何长辈不高兴,处处收敛自己,更从来没有像正常的孩子那样有过任性撒娇的时候。

  童年留给南澄最大的印象是各种充满古怪陌生气味的被子和各种冷眼,直到回到南家,遇到南澈,才感觉到些许的温暖。

  南澈,她的弟弟,活泼调皮的弟弟,他让南澄回忆起童年时不会觉得真是一场悲剧,因为尚有值得回味的幸福与温暖。

  南澈让南澄印象最深的,是十四岁那年的台风天,她接了他放学去奶奶家。那日正巧刮八号台风,路上行人极少,高大的梧桐树被吹得面目全非,黄绿色的叶子满天飞舞。南澄领着南澈打不到出租车,电话亭的信号又很不好,联系不上南宇与安萍。

  她想着奶奶家也不远,和南澈走着去应该也不是问题,便问他:“我们走着去奶奶家好不好?南澈你怕不怕?”

  十岁的南澈踮脚张望着玻璃门外狂风大作的街道,白色的塑料袋打着转儿飞向天空。他明明一脸害怕,却还是勇敢地摇摇头说:“姐姐不怕,我也不怕。”

  南澄便领着南澈冒风顶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奶奶家的方向走去。她为了快点到,抄了不熟悉的近道,谁知那条路整修,坑坑洼洼,泥泞万分。

  雨越下越大,雨水不停地流到眼睛里,南澄几乎睁不开眼睛,厚重冰冷的雨衣又被风吹得紧贴着身体张开来,像风帆般形成与前进方向相反的阻力。但即便如此,南澄还是紧紧拉着南澈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摔倒了。

  谁知最后南澈没有摔倒,南澄倒是一脚踩空,跌在一个泥坑里,而因为她拉着南澈的手,他便也摔在她身上。

  那天他们到达奶奶家时狼狈万分,浑身是泥,南澈的手臂还摔骨折了。

  安萍又急又气,问南澈:“你怎么回事?风大打不到车不会给我打电话吗?”她看似骂的是南澈,其实责怪的是南澄。

  南澈看了一眼南澄,理直气壮地大声说:“姐姐给你们都打过电话了,是你们自己没接到!”

  “那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干吗去钻那小路?”

  南澄用枕巾盖住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脸孔,害怕得手指不断发颤。她害怕南澈说是她要走那条小道,她更害怕南澈说是因为她摔倒了,所以才连累他也摔倒,还摔折了手臂。

  南澈从小被安萍和奶奶捧在手心里,宠得像个小少爷,所以一点也不怕她们的责问。他甚至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问这么多干吗?我们还不是想早点回来,不让你们担心啊。别啰唆了,快送我去医院嘛,疼死我了。”

  司机张叔已经在外准备妥当,南澈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南澄,亲热地叫上她一起:“姐,陪我去医院嘛,你在我就不会那么害怕。”

  南澄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飞快地跟上。

  医生替南澈包扎时,不知道是真疼还是为了让安萍心疼,他鬼哭狼嚎个不停。南澄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那时候她就暗自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好好照顾她这唯一的弟弟。

  挂了南澈的电话,又在小区里转了几圈,和邻居家的大狗玩了一会儿“你追我跑”后,南澄才回家。

  客厅里传来热播家庭剧的吵闹声,安萍陷坐在真皮沙发里,懒懒的样子。

  “回来啦。吃过饭没?”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懒懒的,带着中年熟女独有的风韵。

  “和朋友吃了点。”南澄低头换鞋,问,“你没出去呢?”今天周五,照例这时候应该是安萍与她的舞伴在广场“嘭嚓嚓”的时候。

  “老陈有点发烧,我这几天腰疼,就不去了。”安萍话锋一转,“对了,南澈给你打过电话了吧?你答应了?”

  南澄笑道:“能不答应嘛,我就这么个弟弟,他缠人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他现在也长大了,是该试着独当一面,和同学出去旅行一趟也好。”

  安萍也笑起来:“你说得也对。不过我这做妈的呀,总是容易操心,前怕狼后怕虎的。”

  “南澈是男孩子,多磨炼也未必是坏事。”南澄在客厅陪安萍坐了一会,才回自己的房间换家居服、洗漱。不过即使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怕引起安萍的不快。

  她在南家,毕生的追求就是不惹任何人不快,不给家里添任何麻烦。

  她不是南澈,没有任性撒娇的资格。

  南澄七岁那年回到南家,除了有了爸爸,还多了继母安萍和弟弟南澈。

  不是所有的继母都如《灰姑娘》这类童话故事里那般面目可憎,安萍对南澄可以称之为不错,如果不是有南澈作为对比,她甚至会以为那就是“好”了。可是因为有南澈——安萍的亲儿子在侧,所以南澄总是能清晰无比地在一次次对比中感知到她对她,仅仅是一种责任——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家庭和睦。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南澄想,最初安萍应当是理都不想理她的。可谁让安萍所拥有的优渥生活全部来自南宇的财富,她便不得不屈意承欢。

  如果南澄不是那么敏感,或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她早慧,从小颠沛流离,对于爱或者恨的感知能力远远强于其他同龄小孩,她知道安萍对她,生疏礼貌多于温暖母爱,所以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不开心又把她赶出南家。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就像长大后她确定安萍不会那么做,而她也已经不害怕、拥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但在家的时候,始终是这般谨言慎行的模样。

  苡米打电话给南澄,拜托她向沈洛买几张他们酒店的住宿券。

  “沈洛不是内部员工吗?我听朋友说他们有内部折扣的,你让他帮我买个三五十张的。”苡米轻快地说。

  “三五十张……到底是三十张还是五十张啊?你要那么多干吗?”南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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